□逄春阶
(资料图片)
第五章 初夏·盛夏
我把副军长女儿的信看都没看扔到了火炉里
德鸿老弟,我最终没当成空军。一开始也恨咱爷爷,你干什么不好,去给土匪的小老婆看病,还跟他拉拉扯扯,弄得不清不白。后来年龄大了,觉得这是那个时代的事儿,不能责怪某一个人。那一阵,我开始喝酒,那时候,酒也不多,还得凭票买。我有个高中最要好的同学在芝镇酒厂的酿酒车间,我就央求他下班给我带一点瓶装散酒,同学拗不过我,偷偷摸摸从厂里往外捎酒。我觉得喝上酒,迷迷糊糊,什么也不想,一天一天的,也挺好。等我上了大学才知道,这叫醉生梦死。
可当我醒来,还是渴望当兵,尽管在咱大有庄联中我当了两年校长,但还觉得不够味儿,当兵多荣耀啊,全国人民学解放军。1968年12月,在22岁那年我终于当上了。那时候,咱爷爷已去世了,走的头一天下午,我带着同学给我偷的芝酒,到咱爷爷坟上去念叨了几句,把酒洒在坟前,得跟老人汇报汇报啊。我的想法很简单,不是求他保佑,是让他心安,让他安息,老人家是带着牵挂走的啊。
我当的是工程兵。新兵连的训练,一般人受不了。你没当过兵,不知道滋味。然后是下连队,打坑道,搞进度,累得路上就睡着了,你信不信?我的班长睡着了,掉到山沟里去了。打隧道,在山西大同打了一年,转到内蒙古继续打。当时流行一句话,叫“工程兵一不怕苦、二不怕死,将来能打仗。”我们有几个老乡一起当兵的,平时不允许聚集,在厕所遇到了,有一个老乡说了一句玩笑话:“一不怕苦,二不怕死,就怕累个半死。”没想到让正在解手的排长听到了,排长很严肃地安排我解老乡的思想疙瘩,我还真当回事儿,认认真真跟老乡结对子,把军报上刊登的英雄王杰的日记念给他听。老乡其实很老实,就是发了一句牢骚,听到排长过问,吓得晚上睡不着觉,一遍一遍上厕所,那是紧张造成的。这个老乡很出色,后来提了干。军人要有军人的样子。以后,我才体会到,从老百姓到军人之间的这段距离,就是靠铁的纪律、服从指挥训练出来的。当兵的经历,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、从小村走出来、知道外面还有一个比小村更大的世界。我一直不后悔我当过兵。
我处处争先,在隧道里火线入党。
有一天我打着了哑炮,石头不知转了几个弯砸下来,要砸到脑袋上就坏了,砸着腿了,开了刀,接韧带时韧带错位,短了一截,瘸腿。我又带着残废腿,干了一个月。一起当兵的老乡们说,千万别带着伤回家,来的时候是多棒的小伙子,回去瘸着个腿,给我们都丢脸。那怎么办?1971年第二次手术,又进了部队医院,医院外二科一个主任,每天让我做一个姿势练腿,锻炼股四头肌,手术时削了腿上一片肉当韧带,这样就不瘸了。当时部队给我评残,我说我不要,评上残疾就怕说不着媳妇,一辈子成不了家,那可就惨了。外二科主任说:“你傻啊,你不会把残疾证藏起来。”
我就是不评残,就是没要残疾证。
在医院里,我除了锻炼股四头肌外,就闲着,我想给医院出了个黑板报,主题是——波翻浪涌永向前。我去买的燃料,画了一条船,画上了狂风吹着的波浪。船边上,我写上语录。我从八岁就跟着写对子,毛笔字还不错。我办的黑板报,吸引了好多人注意。
看黑板报的人中间,有个女兵,中等个,圆脸。她在黑板报前端详了又端详。后来,不知通过谁认识了我。就在一个傍晚,约我出来,她说喜欢我。我说我们当兵的不准搞恋爱,她说我父亲是副军长,你怕什么?他们不敢处分你。我说,那也不行啊,你快找别人吧。
当时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,就是不开化,光知道服从命令。我的腿伤好了回到部队,副军长的女儿给我写了一封信,一封很厚的信,得有十页纸。我接到那封信,连看都不敢看,觉得这是资产阶级的东西,赶紧扔到火炉里。我真是糊涂,辜负了人家姑娘的一片真情。我无法想象人家姑娘得不到我回信是个什么心情。那时人老实得简直就是——说什么好呢,德鸿老弟!老实大了劲儿啊。我差点成了副军长的女婿。她很明确地跟我说,不要紧,你就是复员了,给你安排到呼和浩特钢铁厂去。她说你字写得这么好,当秘书去。她是个圆脸,白白的,浓眉大眼。那封信写的是什么咱都不知道。德鸿啊!你五哥我糊涂!
可我不动心,光想着当兵,守纪律。以后我也后悔啊。但是自己能原谅自己,就是不能越雷池一步,遵守纪律。以后复员回来我当小学教师,跟俺校长说了这事儿,校长骂我,你真是个烧火棍子炊火,一窍不通。
我啊,还有一次,让团参谋长盯上了,要把女儿嫁给我。
壹点号老逄家自留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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